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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江中與《滾鼓山》非遺保護

2020-11-08 08:27:10 智能朗讀:

為《滾鼓山》這出戲,張江中三赴隴南西和縣,拜訪88歲高齡的老藝人楊國玉
張江中被陜西省戲曲研究院、西安交大戲曲學院藝術創(chuàng)作研究中心聘為專家教授
秦腔《滾鼓山》劇照
張江中與本文作者

這些年,關于秦腔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政策越來越深入人心。人們逐漸在保護“非遺”項目的全過程中越加堅定我們的文化自信。秦腔藝術是“非遺”保護文化工程中的一項“重頭戲”,在2006年被列入國家級“非遺”保護項目以來,作為大西北秦腔界,特別是甘肅演職隊伍的每個“個體”都應該是“非遺”保護中義不容辭的奮斗者。

國慶、中秋前,連續(xù)3天在定西市舉行的“國家級非遺項目秦腔甘肅派瀕危劇目傳承展演活動和學術研討會”就是我省一次較大規(guī)模的“活”態(tài)保護舉措。在甘肅省文化和旅游廳的支持下,定西市人民政府主辦,秦腔本戲《潞安州》《黃金臺》和《孫臏坐洞》《滾鼓山》等一臺秦腔甘派折子戲專場演出引起省內外近30名專家學者贊譽,也讓當地觀眾大飽眼福,再次品味到秦腔流派及我省傳承保護“非遺”的最新成果。出品人李亞文、總策劃周琪、總導演陸淑綺及演出單位定西鐵堂演藝有限公司、隴西縣秦劇團全體演職人員,辛勤耕耘,情溢舞臺,功莫大焉。

主演《滾鼓山》的張江中是我比較熟悉的一位演員。戲演畢,我便與他深入交流,因為他們這些人才是奮戰(zhàn)在秦腔藝術“非遺”保護一線的實干家。在當今的文化大背景下如何推動全省各地的“非遺”保護精準發(fā)展,需要從最基層的傳承人身上探尋出智慧和動力來。

秦腔《滾鼓山》(片段)是“三國戲”的一出老劇目,圈里許多人尚不知道有這樣的戲。該劇演述蜀漢張飛,鎮(zhèn)守閬中,聞報得知荊州失陷,劉封不肯發(fā)兵,關公已被呂蒙所害。張飛恨劉封甚,欲往殺之,乃移兵上庸,誑取劉封手中劍、印,甘言蜜語,愿助以弒父襲位。復又劃策,將一大銅鼓裝載,混進成都。劉封受其愚弄,張飛遂擲大銅鼓于山下,劉封因此斃命焉。

不了解劇情就不能理解這出戲中的張飛氣格。張飛為蜀漢五虎上將之一,他剛強直理,智勇兼?zhèn)?,靈武冠世,大義千古。這出古本《滾鼓山》中的張飛形象別具風采,令人刮目相看:扎大靠,黃黑二色相間威風凜凜;掛白胡子,如瀑布漫胸聲勢如吼;著厚底靴,身板偉岸若古松迎風濤——確是老了的“上將”形象,臺詞云“日月不催人自老,不覺白了少年頭。我們都老了!”雖然有一抹蒼涼感,但如此張飛在鼓樂嗩吶聲中一經亮相,就讓觀眾振奮不已。隨著劇情急急地延展,老將軍抑制不了自己的正義之情,唱、做、念、打,無不豪氣沖天,偶爾打個噴嚏,亦是鏗鏘有力,聲振四野;開口幾句韻白“俺老張三聲喝斷當陽(橋)”,再有幾句唱腔“我見得四弟出了營,眼巴巴桃園已失散”,也頻然令眾人引發(fā)聯(lián)想:“老將軍這般雄威,原是結義深情使然!”真乃性格決定命運。劉封唯唯諾諾見死不救,張飛自生主張,步步攻近,蜜語甘言也成了法寶,終歸戰(zhàn)無不勝心想事成。這就把“老張飛”大義千秋、豪放不羈、粗中有細及幽默打趣多層面的性格特征“赤裸裸”和盤托出。

這出戲鑼鼓聲山響,眾兵將吶喊助威,老張飛滿臺奔放,氣勢灼灼逼人,難怪有的人看這戲認為“爆了點,躁了點”。而在我看來,也許恰恰是這點“爆”與“躁”,正是古本《滾鼓山》的原始特征——交待故事背景,渲染爭戰(zhàn)氛圍,刻畫人物稟性,滋染觀者肝膽。張江中的演出甚是投入,功夫到位,情感飽滿,把秦腔凈行(包括須生)男性漢子排除萬難勇于擔當、觀眾又為之崇尚的文化蘊含精神真諦揭示了出來,這豈止是簡單的秦腔行當分類使然?

“我今年59歲了,現(xiàn)在全甘肅就我一人會演這出戲。咱搞這一行的,丟了前輩們的戲,就是罪過,還談何甘肅流派?”像是臺上老張飛的性子氣息延續(xù)到了他的現(xiàn)實生活之中,張江中的言談也是有點兒“沖”,一是一,二是二,剛直中潛隱著他對秦腔藝術流派的直感。

十年前,40多歲的張江中按當時的政策退休了。但他熱愛秦腔,一直主工凈角(花臉)又兼須生,《出五關》《古城會》《斬顏良》《拆書》《逃國》《跑城》等都是他最拿手的戲。在蘭州,秦腔敦煌故事劇《茸寶記》就是他導演的,參加中國秦腔藝術節(jié)獲獎,并榮獲全省大獎。“退休了,心不能退”。他多在陜西、甘肅遍地跑,給三意社帶學生,給成縣排扶貧戲《柿子紅了》,給甘谷縣推出《象山情》,也去寧夏、新疆和甘肅電視臺“大戲臺”說戲講課排戲。他多才多藝,集腋成裘,親手繪出各種秦腔臉譜120余幅,出版《中國秦腔臉譜》,頗受戲迷觀眾和文化市場歡迎。江中家在蘭州卻四處奔波,春夏秋冬,年復一年,業(yè)績斐然,又被陜西省戲曲研究院、西安交大戲曲學院藝術創(chuàng)作研究中心聘為專家教授,參加秦腔藝術創(chuàng)作和非遺保護工作,最近又加快出版《秦腔知識講座》和《甘陜老藝人口述秦腔曲目孤本輯錄》。“只要你奮斗,總會有人找你的。而我又必須在民間追尋我的諸多老師、老藝人,他們都年歲大了,我不為別的什么,就是為了秦腔藝術在今天的傳承……”

誠然,劇團是秦腔最基本的載體,沒了劇團就沒了劇種、劇目、藝人,也就不再存在什么“甘派秦腔”。藝人活著就負載著地方戲曲文化和戲劇表演藝術;藝人逝去,就意謂著戲也消失了。秦腔博物館在甘、陜兩省就有四五個,是對當地秦腔的是一種保護措施。但秦腔是西北人精神氣質的揮灑,更緊要的是對其“活”態(tài)的保護,“活在民間扎根群眾”,所以要學習,要搶救瀕危的劇目與表演技巧。張江中以其“個體”的努力,把《滾鼓山》等“古本”展現(xiàn)在這次在定西的傳承展演活動中,就是一種成功,一種貢獻。為這出戲,他三赴隴南西和縣,三次拜訪88歲高齡的老藝人楊國玉先生,住在他家,聽先生口述、說戲,一個字一句話地把腳本記載下來,直到先生指點把這出戲“拉”出來成形走上戲臺,腰脊疼痛算個什么?除《滾鼓山》外,江中在楊先生家還學到了《虎頭橋》《紅逼宮》《馬五搬磚》等7出亟待搶救挖掘的瀕危劇目。他認為不辛苦是搞不出秦腔的好東西來的,“現(xiàn)在沒多少人吃這苦了,而若‘掛羊頭賣狗肉’又豈能傳承真正的藝術?”

與此同時,張江中明白了秦腔因地域的不同、生活習俗的不同,劇本和表現(xiàn)方式上(如戲路、扮相、臺詞、曲調)也會有所不同。一出秦腔《滾鼓山》,陜西關中版本與甘肅隴南版本就有差異;陜西人牛新緒系大家劉毓中新生社的花臉名家,西和縣的楊國玉又是隴南的高手,戲與戲的碰撞、交流,使得各自版本的《滾鼓山》交相輝映,共同升華,而且藝術的交流、傳承往往與“個體”的性格特征與精神素養(yǎng)有著密切的關系。今天江中他領教楊國玉老先生的親授,也必然傳承著楊先生的表演做派與藝術指向,同時也有意無意地將自己的感受理解“化”入戲中,這就是傳與承的微妙關系,這就是藝術生命基因的生發(fā)衍展。秦腔是中國戲曲五大劇種之一,西北第一大劇種;甘肅派秦腔又是秦腔藝術中最為重要的一個分支,衍傳至今,古老而神秘。其中的流派是自然形成的戲劇風格的群體化現(xiàn)象,各盡所能,守正創(chuàng)新,持續(xù)奮斗,就會有可喜的成果。而傳與承中的細節(jié),正是古今藝人和專家學者均在研究的關鍵所在。張江中和甘陜研究院所的老師也常常碰到類似難解的理論學術問題,但他很堅執(zhí),也很自信,總覺著為之努力奮斗就具有一種承傳藝術的快樂。想那閬中的“老張飛”在天有靈也會欣慰地揚起長髯而喜笑不止。

在定西市舉行的“國家級非遺項目秦腔甘肅派瀕危劇目傳承展演活動和學術研討會”為今天從業(yè)的藝人、有志者提供了一個很精彩的平臺。秦腔藝術再一次昭示著自己的個性魅力與征程愿景。主辦者、展示者和研討者的身上都透露出一種不可歇竭務實的奮斗精種,再具體地說就是甘肅戲劇精神,這是潛入人們骨血的一種既在傳承又能再生的能量,十分寶貴!

□嚴森林 文/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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