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飛雪飄灑中遙想來年的鵝黃柳綠
風(fēng)起,無邊落葉蕭蕭下。
“葉的凋零,是樹不挽留,還是風(fēng)在追求?”坐在車上,一路看到路兩旁無數(shù)的碎小的葉子,似碎碎念,又似世事紛呈。
雁,早在秋草葉黃時,就排著人字形,“嘎嘎”地去赴南方的那片溫潤了。
九中的那一墻紅葉,紅得濃而烈。像一場“死了都要愛”燃燒著的愛情。紅葉厚而密,覆蓋著長長的墻頭。紅葉勝火,將秋天照亮。
每年雁飛,每年葉黃,每年落葉蕭蕭而下,總悵然。
悵然歲月忽悠而逝,悵然朱顏辭鏡,悵然芳華剎那,悵然不經(jīng)意——小半生就已過了。
尚未入冬,我就已穿上了秋褲和短襖。我是不如一瓣花葉能抵御寒涼的。每天路過九中那一截路段,可看到綠化帶間的月季、玫瑰,那薄涼的、嬌艷的花,仍在寒冷里開放。一路看過去,一路無端疼惜,恨不能用雙手去一朵朵呵護(hù)。
悵然間,冬天呼啦啦就來了。先是一場霜殺,霜殺會在某一日清晨,面帶冷峻,面帶小凜冽,突襲而來。一夜間,草木上,葉片上,花朵上,就覆了一層薄薄的、透明的、又冰冷異常的寒霜。薄薄的寒霜,在清晨的陽光下,泛著冷冷寒氣?!八荡毫只ㄎ亍!比~片在這一場霜殺中,委頓了。那些嬌艷的在寒風(fēng)里撐了無數(shù)個時日的花朵,再也無法掙扎,委頓了。
秋風(fēng)掃落葉。一場老風(fēng)呼呼地攆著枯葉,透著淫威,將樹葉席卷而下。環(huán)衛(wèi)工人在樹底下辛勞地掃,一遍又一遍,掃了又落,掃了又落。
一場寒霜,讓草木黯然無色;一場秋風(fēng),讓葉片滑落無蹤;一個節(jié)令,讓冬天如期而至;一場雪,拉開了冬天上演的序幕。
冬天又如期而至了,不論我喜歡與否。我像裝在套子里的一個人,將自己套進(jìn)了長長的棉服中。雖然,家里溫暖如春;雖然,辦公室里的設(shè)計小王,培育的二十幾盆子杜鵑,如火如荼正在綻放;雖然,若再冷,還可用暖寶、電熱風(fēng)等取暖。但我仍然,從骨子里畏懼冬天。
冬天,像一位板著面孔,嚴(yán)厲的教書先生,留給了我深深的心理陰影。我想我的一生,都將無法從這種陰影中掙脫而出。
衣柜里,棉衣,長得短的,薄的厚的,素黑的,艷紅的,一件件占滿了柜子??墒?,我仍然會在寒冷尚未抵達(dá)時,一遍遍重新物色。我知道,那是我的嗜好,與生俱來,無從解釋。
寒冷來時,我自己也像被霜殺的花兒一樣,委頓了。
每年冬季將至?xí)r,我就會異想天開,為什么人不能像一只大雁一樣?若是,就可以隨著季節(jié)變遷,像候鳥樣南北遷徙;或想,為什么不是一只會冬眠的蟲子?若是,眼一閉,任秋葉飄零,寒風(fēng)凜冽,大雪紛飛,我自睡意濃濃,一覺睡來,春暖花開遍野,小河流水叮咚,世間姹紫嫣紅……
怕冷的原因,已無源頭追溯,只記得,自小,就從骨子里,對寒冷嚴(yán)冬極具恐懼、極為敏感,生活中,常常眼見別人穿短袖,我已長袖著身;別人穿風(fēng)衣,我已大衣裹軀;別人穿棉衣時,我已武裝得渾身臃腫,密不透風(fēng)。
相關(guān)于冷,相關(guān)于凍瘡,大約是70后這一代人的集體記憶。
少時,秋天天微微冷時,手指頭,腳指頭,就像能感知到季節(jié)時令一樣,會在不知不覺間腫起來。晚上,烤烤爐火,手指又會奇癢無比。長輩說,用牛糞坨持續(xù)熱敷,會有奇效。
已記不清,一年又一年復(fù)發(fā)的凍瘡,是牛糞敷好的,還是生活條件變好,自然而然就自愈了?不得而知,人生的許多事情,過去了,就像秋風(fēng)里的落葉一樣,飄零之后,不知所終,無從尋覓。
亦記得雪花大如席時,伙伴們都雀躍著呼朋結(jié)伴去打雪仗、玩雪球,我無動于衷,我只喜歡蜷縮在窗玻璃后面,觀望那漫天遍野的飄灑。后來工作了,單位組織掃雪,有人將雪球,惡作劇地塞進(jìn)衣領(lǐng),遇到這樣的事,會氣憤到翻臉。
冬天,對我而言,就像面對一張陰郁冷漠的臉,無趣又讓人厭倦。
七八歲時的冬季,媽媽騎自行帶我去外婆家,半路上,坐在自行車后座上的我被凍得瑟瑟發(fā)抖,媽媽停下自行車,欲用火柴點燃田埂上的芨芨墩,為我取暖,但芨芨墩被牛羊啃得稀蔬,怎么聚攏也點不著,最后,媽媽撩起衣襟,讓我冰冷的雙手,捂在了她的腹部。上初中,大雪茫茫,戴著白線手套騎自行車回家,十指凍得像冰棒一樣生疼,進(jìn)門的那一刻,忍不住就在媽媽懷里痛哭流涕,媽媽連夜趕制了一雙厚厚的棉手套,次日上學(xué)戴上,就再沒有被凍哭。這些場景,在我的人生里,最是經(jīng)典,會時不時在我腦海里無數(shù)次回放。
辦公室的小王丫頭還小,有時會嬌嗔地說:“我的媽媽,我的媽媽……”忽一日,在她說完后,我就在心里想,我的媽媽呢,我的媽媽她去了哪里呢?想著,眼淚就下來了。我的媽媽,她離開我,已有近七個年頭了。可媽媽將我冰冷如石頭的手,貼向她溫暖腹部的那一刻,我仍就不厭其煩地溫習(xí)了一遍又一遍。在每年冬季來臨的時候,我溫習(xí)的最為頻繁。我知道,是媽媽媽,給了我生命溫暖的底色。
冬天又來了,一場立冬前的飛雪,讓世界銀裝素裹,這應(yīng)該是冬天最有意趣的詩意和景色了。沒有媽媽的時日,我已經(jīng)學(xué)會了照顧自己。每到冬天,我都將自己穿得暖暖的,裹得嚴(yán)嚴(yán)的。我用口罩遮住了我的大半個臉,只留一雙眼睛留觀冬天。漫長的冬天剛剛開啟,我會在每一個有雪和無雪的日子,看著冬來,等著冬去,我知道,來年春天的鵝黃柳綠,那是一年一度,我人生的欣喜和希翼……
□徐芳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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