架子車過去在廣大農(nóng)村是很常見的交通運輸工具，我的童年也有很多關(guān)于架子車的記憶。作為一個走進城市打拼的農(nóng)村人，拉架子車的歲月雖然已經(jīng)如流水一樣逝去，但那一幕幕的往事，卻永遠留在了記憶的最深處……

在鄉(xiāng)村，一年四季都可以在村道上看到人們拉著架子車的忙碌身影，半弓著腰、撅著屁股使勁兒拉車在路上。這對父輩們來說，輕車熟路都習(xí)以為常了，但對于十來歲的孩子而言，肯定是一個艱難的過程。特別是在田地里，割麥犁地后的土地是軟綿綿的，拉架子車進入田地中，時刻要鉚足勁兒，肩膀、雙手、雙腿共同用力才能在田地里把糞土拉到目的地。肩上的繩一直繃得緊緊的，雙手緊緊握住車轅，雙腳陷入土地里，真的是一步一個腳印。這種經(jīng)歷只有親自拉過架子車的人才能深有體會。

20世紀八九十年代，各地農(nóng)村開展興修水利工程，以平整土地，增產(chǎn)增收為目的的水利建設(shè)，平整了塬畔、溝壑一些水土易流失的土地，最終讓黃土地基本擺脫了水土流失的威脅。我在暑假期間就曾親自參加了這樣的生產(chǎn)勞動。記憶中，我和村里的大人們一起掙工分，在車后用力推架子車的活固定到我們幾個小朋友身上。在農(nóng)村有一句順口溜：“小孩子沒腰，干活不知道累?！痹趺茨懿焕勰?？在別的小朋友拉車，我在側(cè)面全力推車時就發(fā)生了事故。推車時，拉不動車的小朋友使勁一擰車轅，車轱轆一下子壓住了我的腳面，我疼得一哆嗦就哭鼻子了。等大人來把車推走，我的腳面不一會就腫得如小山包，連路也走不成了。收工時，我是坐架子車回家的。后來再拉架子車時，我便有了“一朝被蛇咬，十年怕井繩”的受傷心理。

小時候似乎是一年四季都在忙，夏收的日子，麥子被打捆裝上車，用繩子捆綁得結(jié)結(jié)實實，在汗流浹背、口干舌燥中駕駛著車轅來回奔波在麥地與麥場之間；秋收時玉米棒、黃豆等糧食就靠架子車運送。帶著玩心干活是小朋友的共性，在那長個兒長力氣的青澀年齡，干活時和小馬駒似的，一邊帶有玩心，一邊干活。偷懶可是要受皮肉之苦的。有一次，我用架子車向田地里拉糞土，拉到臨近田地邊的時候，正好有另外幾個小朋友玩“老鷹抓小雞”的游戲，就興高采烈地加入了進去。這一玩就忘了拉糞土的事。天黑下來了，我才把糞土拉到地里?；氐郊?，就被父親揍了一頓。

那些年，我們是用架子車拉著小麥去縣城繳公糧的。超負荷的架子車，上坡、下坡都很艱難。汗水順著脊梁流淌，兩腿鼓勁到發(fā)軟的程度。拉到半坡的時候是最需要發(fā)力的，這時候就在心里給自己鼓著勁兒。這時候如果多個人推一把，是最幸福的。終于爬上了坡頂，可以松一口氣了，看看身后的陡坡，有一種特別的征服感。

拉架子車爬坡往往就在那一口氣，那口氣憋著過了關(guān)鍵的一個點，就會爬上坡頂。實在爬不上去了，要想法把車停下來，慢慢地退到坡底或調(diào)轉(zhuǎn)個90度把車轅放下。我也曾遇到過幾次沒有爬上坡的時候，把一車草扣在了路旁。在及時趕到的家人或者路人的幫助下，重新裝車，然后再次爬坡回家。

爬坡固然很辛苦，下坡也不容易，稍不注意把握不住溜車，就會車翻人仰。下坡要蹲得住勁兒，兩腿前伸，身子后仰，兩臂使勁地抓住車轅子。如同開車，使勁踩緊剎車，不同的是架子車的剎車是靠人的雙腿，一步一步慢慢來，切不可心慌。必要時，將右肩用力扛住右側(cè)的車轅，以加大后側(cè)的車尾對地面的摩擦力，從而減少架子車下滑的慣性，然后一點一點向下溜，一步一步走到坡底。上坡的距離和下坡的距離是一樣的，但是總覺得時間很快，還沒有覺得咋樣，已經(jīng)到了坡底。保持平穩(wěn)到達坡底，也是一種享受。如同一個人走上坡路總是不易的，走下坡路卻很容易的。

架子車在沒有現(xiàn)代機械化的年代，發(fā)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，小到拉糞土、拉糧食、拉柴火，大到拉病人救命救急、基本水田農(nóng)田建設(shè)增產(chǎn)增收等都是架子車的功勞。

如今農(nóng)村的變化翻天覆地。麥?zhǔn)涨锸?，人力畜力勞作已逐漸消失，機械化生產(chǎn)成為農(nóng)業(yè)主力，架子車也漸漸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中。但兒時拉架子車的那段時光卻永久地留在了我的記憶最深處。

□馬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