難忘家鄉(xiāng)的桐子樹
闊別家鄉(xiāng)三十余載,每當(dāng)三四月份的季節(jié),總會情不自禁地想起家鄉(xiāng)的桐子樹。桐子樹對我這個游子來說是揮之不去的記憶,它伴我成長,送我進(jìn)軍營,讀外面的世界。
我的家鄉(xiāng)在川東北的一個小山村,非常有名的是鳳凰山和石馬寨兩座大山,老家也因此而得名。我的家就在鳳凰山下。鳳凰山上沒有鳳凰,之所以叫鳳凰山,或許就是家鄉(xiāng)人們對后輩的一種希冀吧……
記憶中,家鄉(xiāng)鳳凰山腳下到處都是桐子樹,房前屋后,田邊地頭,池塘溝壑,樹林田壟,隨處可見粗大的桐子樹,枝椏盡情伸展著,枝繁葉茂,像一把把巨傘遮蓋著大地,郁郁蔥蔥,放眼望去,蒼翠碧綠,呈現(xiàn)勃勃生機(jī)。桐子樹不擇地勢,不嫌貧瘠,山間、地頭、崖縫、路邊,這里一株,那里成片,隨意生長。樹長不高,樹冠呈優(yōu)美的弧形,主干長到一兩米就向周圍不斷分枝。桐子樹往往四五月間開花,花期半個月左右。因先開花,后長葉,因此滿樹是花,小喇叭狀的單層五瓣花兒,多為五六朵依偎成一簇。粉紅色的花蕊,潔白的花瓣兒微微泛著紅暈。桐子樹花瓣比桃花、梨花的要厚,因此沒有輕浮的感覺。
當(dāng)還暖乍寒時,小伙們開始退去冬日的棉服,換上春天的單衣,老人們會操著教訓(xùn)的口吻說:“窮漢子你莫侉(脫的意思),還有24天凍桐花”,那意思是說桐子開花時還要降溫呢。桐子樹仿佛聽懂了老人的話似的,接連幾天時而風(fēng)時而雨后,滿山遍野的桐子花竟然一夜綻放,一團(tuán)團(tuán),一簇簇,整個小山村沉浸在桐子花的海洋之中,沁人心脾,令人心曠神怡,仿佛桃源世界一般。那些白色的花瓣內(nèi)側(cè)浸潤著星星點點的血紅,白色如雪似霜,紅色如火如荼,純潔無瑕中彰顯著熱情火辣,潔白素雅中又蘊(yùn)藏著落落大方。這時其他的花兒都自愧不如,不來與桐子花爭艷,被湮沒在桐子花的花海中了。
花開時,老父親和鄰居幾個養(yǎng)蜂人也是抓住這有利時機(jī),追逐著桐子花期,提前將家里的蜂桶清理干凈,打開蜂口一字排開,大小蜜蜂像出征的勇士,蜂擁而出,上下翻飛,盡情吸吮著花蕊中的花粉,來來去去,不知疲倦地采花釀蜜。
花謝后,開始長出嫩綠的葉子,待葉子長大,整個桐子樹像巨傘撐開,遮蓋著大地,給人帶來陣陣清涼。收工后的人們總愛在桐子樹下歇歇涼,吹吹牛、擺起“龍門陣”。小孩子們則喜歡摘取荷葉般大的桐子葉頂在頭上當(dāng)草帽玩,抑或是當(dāng)作扇子用,嘴里不停地唱著:“六月天氣熱,扇子借不得,有錢買一把,無錢扇桐葉”,好不熱鬧的場景。
待桐子果稍大時,常與鄰居的小伙伴在桐子林里割草放牛,時不時望著青澀的桐子果發(fā)呆,臆想著這么美妙的桐子果怎么就吃不得呢!到底有沒有能吃的桐子果呢?因此,總是忍不住要伸手摘一個掰開看看、嘗嘗,但總是一次次失望。后來,慢慢地就有些討厭桐子樹了,甚至要用腳去踢它,用放牛的鞭子抽它,嘴里還忍不住罵它:啥狗屁玩藝兒,長得像李子又吃不得……
當(dāng)桐子葉遮天蔽日時,最愜意的就是周六上半天課。等下課的鈴聲一響,同班的小伙伴們像脫韁的野馬般可以跑到桐子樹林玩大半天才回家。來到桐子樹林,將書包掛在樹枝上,人躺在樹干上,望著碧藍(lán)的天,吹著和煦的風(fēng),翹著二郎腿,聊著上午誰被老師批評了,誰的作業(yè)沒寫完被罰站了,考試又有哪些新作弊法,哪個男同學(xué)給某個女同學(xué)遞紙條了等等,桐子樹林成了孩提時美麗的童話世界。
當(dāng)時至初夏時, “討厭”的桐子樹上會長出一種形象猙獰讓人十分恐怖的蟲子,我們叫它“霍辣子”(方言),這時小伙伴們就不太敢再到桐子林割草放牛了,要是掉下一根“霍辣子”在身上,會立馬起幾個大“果子泡”,紅腫一大片,只能找地果藤擠出白漿抹上去,或是找哺乳期的婦女要些母乳涂抹上去,再使勁揉,才能緩解。即便這樣,依然阻擋不了對桐子樹又恨又愛的情愫。
桐子樹的葉子很是皮實。在當(dāng)年那個勉強(qiáng)能維持生計的年代,摘幾片桐子葉,放到清水里蕩滌幾下,墊在鍋底,就不用擔(dān)心粘底了。每年玉米剛剛黑須的時候,母親就會吩咐我們?nèi)フ挻蟮耐┤~,把新鮮的玉米掰回來,用石磨磨成漿,包在用桐子葉折成的三角狀里,放在鍋里蒸成粑粑。有的時候,母親早晨起來也會把桐葉粑粑埋在柴灶的柴灰里,烘著吃,既熱透了它,又不至于把它燒糊。從柴灰里掏出來的桐葉粑粑,葉子烤得有些焦,但粑粑都是焙黃的,這便是最好的烤桐葉粑粑了,外脆里軟,又香又甜,是農(nóng)村最好吃的點心了。桐子葉粑粑的內(nèi)容很豐富,小麥、紅薯均可。那淡淡的桐子葉清香,是芭蕉葉跟荷葉不能代替的。
當(dāng)深秋時,桐子成熟,采摘桐子是家里人的一大樂事。吃完早飯,全家出動,大人背背簍,小孩提籃子,長竹桿綁上鐮刀,再系個網(wǎng)兜,浩浩蕩蕩,像是要去戰(zhàn)斗一樣。站在桐子樹上,爬上樹的最高端,先用竹竿上下打,再左右掃,就聽見噼里啪啦的桐子滾落在草叢里、紅苕地里、水田里。對夠不著的桐子,就用長竹竿綁上的鐮刀使勁鉤,下面用網(wǎng)兜裝,不大一會兒,桐子樹上的桐子基本掃蕩一地,看見地上碩果累累的桐子,甚是欣喜。桐子打下來,捂上一段時間,外皮就爛了,每個桐子有三到五粒果仁,果仁外面有厚殼狀種皮,這層種皮是不能去掉的。這時,母親就會將我們幾個子女召集在一起,來一個剝桐子比賽。剝桐子是一件很費勁的活兒,既要使勁,又要講究技巧,弄不好就會傷到手,整個手還會被弄得黝黑,像挖了煤一樣。翻曬桐子也很有趣,黝黑的桐子米油亮光光的,滿院子都是,壯觀極了,全部曬干后背到公社收購站變賣,這可是家里的重要補(bǔ)貼。
桐子樹周身是寶,一生付出。然而又是極易生長的一種樹。一粒種子不管落在溝溝坎坎,還是邊邊角角。它都不需留心培育,也會隨遇而安地生長,幾年后就長大成材。它不介意別人的對待,而照常年復(fù)一年的繁衍生息,開花結(jié)果,無怨無悔地奉獻(xiàn)自己。家鄉(xiāng)的桐子樹,無論歲月怎樣流失,你將永遠(yuǎn)定格在我的心中!
□楊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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