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資料照片

蘭州是黃河的，黃河于蘭州，穿城而過。這話沒錯。黃河是蘭州的。這話氣量就小了，經(jīng)不起推敲。黃河流經(jīng)九省，總長5464公里，蘭州才多大？頂多是黃河這根藤上盛開的一朵小花。

蘭州，自豪有“四個一”：一條河，一座橋，一本書，一碗面。一條河，自然就是黃河，但正確的說法，不是蘭州有一條黃河，而是蘭州依傍著一條河，這條河滋養(yǎng)著蘭州。一座橋，當是架在蘭州市濱河路中段的黃河波浪上的中山鐵橋，起于光緒三十四年，成于宣統(tǒng)元年，由美國人設計，德國人承鑄，中國技術工匠施工，是整個西北地區(qū)運用外國技術建在黃河波濤上的第一橋，已超百年史。一本書，就是《讀者》?！蹲x者》總部紅樓矗于黃河南岸一隅，上鄰敦煌研究院，下鄰甘肅畫院。蘭州市傾力打造的讀者印象園，經(jīng)過幾年施工，正初見端倪。一碗面，蘭州牛肉拉面，用的全是黃河水?？浯笾f，蘭州人在黃河里煮牛肉煮面，滿碗漾著黃河味兒。

遙看蘭州，憶舊時，曾是個典型的西北旱城，三季少雨，一季缺雪，從沙漠吹來的帶沙腥味兒的風，把素衣緊裹的黃土高原川城越吹越干燥。

蘭州，延續(xù)幾十年的引水上山，不怕上得慢，就怕站著看。大搞植樹造林，實施網(wǎng)狀噴灌，南北兩山活了植物，綠了禿頭，美了環(huán)境，凈化了空氣，吸引來上百種野鳥。可以說，蘭州城改變命運，是從改變水的流勢開始的。引水，是能夠激活蘭州人腦細胞的活話題。

想起一本因為學詩而廣泛讀之的書——中國當代民歌結集，郭沫若和周揚主編的，叫《紅旗歌謠》，大概是1959年出版的。其中有幾首甘肅民歌，將發(fā)誓、立志、祝愿、苦干實干改變?nèi)彼婷搀w現(xiàn)得淋漓盡致。一首甘肅藏族民歌——《東山上升起紅太陽》，三段九句，第一段唱東山，第二段唱西山，第三段唱東西山，豪邁地唱“東西山下是大海洋”。大海洋在山下，這是一種設身處地的預期，也是戈壁大漠里或瘠山旱塬上暢想出來的最普世的水。另一首甘肅民歌氣勢更進一步：“一鏟能鏟千層嶺，一擔能挑兩座山，一炮能翻萬丈崖，一鉆能通九道彎。兩只巨手提江河，霎時掛在高山尖。”民歌傳達出兩層意思，一層是甘肅人民能吃苦，有使不完的干勁；一層是缺水的地方特渴望水，總希望把低處的水引向高處灌溉。還有一首對唱的甘肅民歌——《引水上山再結婚》，下面的標注是：“這是甘肅省武山縣龍臺鄉(xiāng)一對未婚夫妻李秋得、于朵香所唱?！卑l(fā)黃的書頁至今散發(fā)著鼓舞、競賽的力量，男的唱：“叫聲妹妹加油干，咱倆爭取當模范，中梁渠通水上山，群英會上好見面?！迸慕樱骸敖新暩绺缒惴判?，我也不是落后人；不當模范不見你，水不上山不結婚?！蔽揖镁冒V想一種熱火朝天的勞動畫面，男子挑擔前面奔，女子推車后面追，都不甘落后，為家鄉(xiāng)改天換地做貢獻。再看看這首，開頭兩句就是：“河里的冰橋沒有了，山上的梯田水滿了?！比藗儗λ拿篮迷竿炔患按?，實現(xiàn)后，定是高山層層水波蕩漾，春來一片鳥語花香，青青四野。

引大入秦，享譽中外，號稱“中國的地下運河”，是典型的當代水故事。1956年定西地區(qū)提出引大（大通河）入秦（秦王川）設想，從此由甘肅省水電設計院會同蘭州市、永登縣、皋蘭縣水利技術人員，經(jīng)過長達十六年的勘測設計，1973年形成初步設計報告，再經(jīng)過反復論證、修改、補充，1976年經(jīng)中央水電部、黃河治理委員會等單位審核后，甘肅人豪情萬丈地動工興建。誓把甘、青兩省交界處的大通河的水，引入120公里外的蘭州市永登縣秦王川，解決當?shù)卮笃珊等彼畣栴}。決心在技術條件、財力條件雙雙暫不強壯的境況下，于1981年下馬緩建，經(jīng)過幾年氣力積淀，于1987年又全面復工，快馬加鞭完成心愿，1994年修成總渠，1997年修成所有支渠、分渠，2000年設施全部完善全面通水。這項工程可謂宏偉，在崇山峻嶺中開道，開挖隧洞77座（超過1公里的隧洞就有31座），架設渡槽38座，總干渠85.2%穿越地下，支渠、分渠62條，人工渠總長1265公里，灌溉面積達到73.47萬畝，從根本上解決了永登、皋蘭兩縣22個鄉(xiāng)鎮(zhèn)28.3萬農(nóng)民生產(chǎn)生活用水問題。

解決用水問題迫切，解決空氣質量問題亦然迫切。多管齊下，和諧生態(tài)。蘭州人率先使用城市噴霧炮，穿梭在每條街道。成功經(jīng)驗被推廣，其他城市紛紛仿效。于是乎，全國多城流行天天噴霧，一度，成為流動的亮麗風景。

代代付努力，年年見新績。蘭州的天藍了，站在蘭州城，抬頭望望南北兩條山系，真有“風起綠洲吹浪去，雨從青野上山來”的感覺?？諝赓|量也由后進變先進了。白天，沿河看風箏；晚上，沿河數(shù)星星。有時，大中午的，云朵淘氣，出來變羊變馬，一激靈，變一抹七彩祥云，眨巴眨巴眼，嬉鬧著跑回山里，躲它個無影無蹤，只留蔚藍的天空與驕陽繼續(xù)留守。

黃河給了蘭州康潤，蘭州返還黃河深情。黃河，在蘭州七里河區(qū)的馬灘處，有個大拐彎，不遠處建有銀灘大橋。蘭州參考武漢的黃鶴樓，南京的滕王閣，于2013年5月動土，2018年12月竣工，在這里修建起總高93.39米、裙樓二層、主樓明七暗六的塔式黃河樓，集文化展示、觀光旅游、游樂飲食、民俗體驗、散心休閑于一體，呼應蘭州南北兩山的高差，結扣黃河萬里于一聳，輝燦星月普度之長夜，跟進時代步伐拱出巍峨，形成內(nèi)涵豐富的人文景觀。有人稱其為：在行走的都市里，唾手觸摸黃河悠遠文化。

黃河水，給了蘭州底氣，蘭州自豪，自己是個水源豐富的城市！有水講節(jié)水，愛水共惜水。黃河兩岸的綠化美化，從黃河分支出來的南河的綠化美化，一年比一年用心，一季比一季醉人。綠色生態(tài)的幾成規(guī)模，促使流水恢復自然過濾，浪花增白，洪流唱歌。

蘭州人總想留住水。西固水上樂園、小西湖公園、南湖公園，名字里都有水，公園里自然少不了人工湖。大人小孩，湖上劃船，湖邊散步，或在垂柳之下，條椅之上，把手釋卷，讀水讀文，一種超神仙般的雅然。

在蘭州讀《詩經(jīng)》，去距蘭州313公里外的隴南禮縣，尋覓距今2200余年的《蒹葭》產(chǎn)地——西漢水，這是甘肅境內(nèi)唯一的長江流域，落得個“在水一方”的美名。

在蘭州讀邊塞詩，去距蘭州503公里的河西涼州（今張掖市），欣賞1300前年戍邊激戰(zhàn)時節(jié)，唐朝大詩人王維描述的“大漠孤煙直，長河落日圓”景象：浩瀚沙漠中孤煙直上，無盡黃河上落日渾圓。

在蘭州讀《三國演義》，去距蘭州308公里的天水看街亭。大約1790余年前，諸葛亮為北定中原，興復漢室，派兵布陣，與曹魏大戰(zhàn)于街亭。因愛將馬謖違令，未扎營清水河畔，擅主陳兵街亭，致魏軍輕而易舉切斷水源，將蜀軍圍困山上，焦渴難耐陣腳大亂，最終兵敗街亭。于是有了諸葛亮揮淚斬馬謖舞臺大?。?/p>

水是美的，與水故事相關聯(lián)的蘭州，豈有不美之理……

□張佳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