螢火蟲相伴的時光
夏秋之際,大地開始變得豐饒而斑斕。一茬接一茬的農(nóng)事,走在農(nóng)民的節(jié)氣里,大暑、立秋、處暑、白露、秋分,一筆一畫把山村盡情描摩。
走過村莊,知名或不知名的花兒美如錦緞,黃燦燦、藍瑩瑩、白花花、紅艷艷的,鋪在路邊,綻在坡上,一片片、一簇簇、一團團挨挨擠擠,吵吵嚷嚷,迎風搖曳的樣子熱鬧非凡。坡地上秋風蕩漾,蟬聲此起彼伏,割田人被金黃的麥子包裹著,揮汗如雨……
遠地的麥子車路不通,得自個兒爬高坡背回家。趕天亮是圖個早上涼快。那陣子朦朧的月光還罩著大地,貓頭鷹和咕咕鳥在不遠處一聲聲鳴叫著。因為習以為常,也不覺得膽怯。爬上山,在地頭鋪繩捆麥,扭頭就發(fā)現(xiàn)不遠處一團螢火蟲的亮光,兀自閃閃爍爍,似乎為早起的人挑著照明的燈。
背起麥捆急急忙忙往家里趕,麥穗兒在背上嘩嘩作響。走著走著,蟄伏在麥稈上過夜的軟腰秋蟲就跑到了脖頸上,它似乎從帶露珠的夢中濕漉漉地驚醒過來,匆匆忙忙地找回家的路。
大山是物產(chǎn)的寵兒,也是秋蟲的故鄉(xiāng)。山里的蟲兒名目繁多,閉著眼隨便就能說出一大堆名字來,大凡天上飛的、地上爬的,惹人愛的、討人嫌的,會唱歌的、能蹦跶的,幾乎隨處就能遇見。萬千秋蟲里,我唯獨喜歡夜幕下的螢火蟲,喜歡它暗夜里閃著亮光的樣子。
小時候,村前有一叢茂密的酸刺樹,里面雜草叢生。夏秋之際,草木葳蕤,夜色之下,螢火蟲明明滅滅,經(jīng)常閃爍其間。孩子們在村頭的場地上拋沙包、躲貓貓、蕩秋千、打撲克,當看到螢火蟲翩然飛來的時候,大家就前呼后應(yīng)著一起追逐那些飛舞的光亮。這,自然也是山村孩子們最開心的事了。
那時候,村莊沒有通電,家家戶戶都用煤油燈照明。隨著夜幕的降臨,小山村里的油燈次第點亮,處處是燈火可親的模樣。
兒時的夏秋之夜,是最歡樂的夜。漆黑靜謐的暗夜,忽明忽暗的螢光如星河點點,萬般璀璨,它的光芒雖不及明燈耀眼,卻總讓人感覺美好,生出無限眷戀。我經(jīng)常找來空墨水瓶,洗干凈了,放進去抓到手的螢火蟲,熹微的亮光從玻璃瓶子里透出來,感覺眼前的世界忽然就變得神奇起來,恍若夢境。這光亮一下子讓自己變得淡泊而平靜,浮躁的心里也增添了些許凈化和撫慰。
兒時的記憶歷久彌新,那照亮多夢童年的微光至今讓人深深懷念,留下了揮之不去的鄉(xiāng)愁。在夏秋時節(jié)的小山村里,我們一邊唱著關(guān)于螢火蟲的歌謠,一邊看著黑夜的精靈在靜謐的夜晚肆意飛舞,一會兒飛上,一會兒飛下,一會兒飛東,一會兒飛西。它那流動、輕盈的樣子,讓人激動,讓人感嘆生命的神奇。那點點“星光”不僅給人親切、給人遐想,也照亮著村里人們艱辛而溫情的歲月,帶給人們無限的憧憬和向往。
我一直認為,鄉(xiāng)間有兩種光最美最溫情:一種是土炕上煤油燈撲閃跳躍的光亮,另一種是觸手可及的螢火飛舞蹁躚的光亮。它們雖說一個比一個微弱,但給人溫暖和力量。因為這兩束光亮的裝扮,寂寥的鄉(xiāng)村夏夜變得燦然而靈動,我們的童年生活也顯得斑斕多彩,充滿了濃厚的詩情畫意。
亮亮蟲兒
提燈籠兒
這邊亮那邊亮
照的到處亮光光……
曾經(jīng)的歷歷往事,都隨著歲月流逝,成為印記。如今,家鄉(xiāng)滄桑巨變,面貌煥然一新。步入鄉(xiāng)間,山野田地里,麥田作物變成了各類中藥材。隨著農(nóng)業(yè)機械和電氣設(shè)備的推廣運用,耕牛在減少,燒火做飯、添炕取暖的農(nóng)戶也極為少見。山坡路邊雜草瘋長,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在不知不覺間改變,漸行漸遠的螢火蟲在消失多年后又閃亮在人們的視野里。
每每夜深人靜,閉上眼睛,腦海就會閃現(xiàn)出螢火蟲淡淡幽幽的光亮來,那埋藏心底的情愫,忽明忽暗、忽遠忽近……
□郎佐民
責任編輯:王旭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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