見到高金榮老師，是在一個秋日的上午。記者如約叩響高老師家門，縷縷花香撲鼻而來，一位頭發(fā)花白、身形清瘦的老人聞聲招呼：“你們來了，快請進?！辈饺敕块g，陽臺上錯落有致、生機盎然的綠植映入眼簾。而在電視左側(cè)，恰到好處地放置著一大束盛開的百合花，將整個房間裝扮得清新脫俗。不難察覺，這位89歲高齡的老人，在耄耋之年仍舊似百合一般端莊秀麗、芬芳馥郁。

今年9月10日，中央宣傳部、教育部向全社會發(fā)布了2024年“最美教師”名單。蘭州文理學院舞蹈表演專業(yè)（敦煌舞方向）教師、中國新興舞種敦煌流派教學體系創(chuàng)始人高金榮獲這一稱號。近日，結(jié)束央視錄制返蘭后高金榮接受了本報記者的專訪，回憶了她一生與敦煌舞教學的故事。

受啟于舞劇《絲路花雨》

時間回到1979年，甘肅省歌舞團創(chuàng)排演出的大型民族舞劇《絲路花雨》問世，把一種源自敦煌壁畫上的舞姿帶到了觀眾眼前，在全國舞蹈界引起巨大轟動?！拔鑴　督z路花雨》的問世讓我大受啟發(fā)?！备呓饦s說，“這么好的劇，一晃而過，那就是曇花一現(xiàn)。我是搞舞蹈教學的，我應該根據(jù)自己的職業(yè)，做這樣一項讓壁畫走上課堂的嘗試，既能傳承敦煌文化，又能夠培養(yǎng)人才。”當時任職于甘肅省藝術學校的高金榮看完《絲路花雨》后寫了個人第一篇舞蹈評論《絲國盛世舞婆娑——談絲路花雨的舞蹈創(chuàng)作》。也是那一年，高金榮萌發(fā)了把敦煌壁畫上的舞姿搬上舞臺的想法。

“要去敦煌看看?！?979年9月，兼任甘肅省舞協(xié)主席的高金榮帶著舞蹈、音樂老師第一次去了敦煌，見到了“飛上”舞臺的飛天舞姿原型。她敏銳地意識到，“一個獨特的舞蹈流派即將在甘肅形成，而一個舞派不僅要有劇目，還應該有自己的教學體系，舞蹈教材、培養(yǎng)人才、舞臺劇目三者缺一不可?！?/p>

時任敦煌文物研究所所長常書鴻知道高金榮的來意后，特意分三次給了她102張中國藝術研究院舞蹈研究室吳曼英老師的手繪原稿。高金榮和學校的老師拿到這些珍貴原稿后，在一個又一個夜深人靜的晚上拓印描摹，完成了珍貴的敦煌壁畫中舞姿圖線描圖。回到學校，高金榮將102張舞姿圖掛滿了辦公室，時時刻刻琢磨。“常先生給我的這些線描圖，是我創(chuàng)建敦煌舞教學體系的藝術源泉?！备呓饦s說。

近一年的時間里，她走遍了敦煌每一個洞窟，仔細琢磨窟中壁畫上的舞姿，記筆記、描畫動作姿態(tài)，在浩瀚的壁畫世界里，高金榮尋找與舞蹈有關的元素。在日復一日的尋找中，高金榮發(fā)現(xiàn)了更多線描圖中沒有的舞姿。這些動作經(jīng)過她的研究，都轉(zhuǎn)化成了日后敦煌舞教學中的基本的動作。

敦煌舞美而不媚

“隨著時代變遷，風俗習慣以及審美標準的變化，敦煌石窟中的壁畫、彩塑，因時代的不同有著不同的題材、特點和風貌。但是，不管哪個朝代的壁畫舞姿，都有其共同的基本格調(diào)。這不同中的相同，正是敦煌舞的獨特風格，也是應該細心研究、認真掌握的地方?！备呓饦s回憶起創(chuàng)作過程仍記憶猶新?！霸跀?shù)次赴敦煌考察中，我畫了很多小人畫，繪制了135幅以飛天為主的舞姿形象圖，研究壁畫舞姿形態(tài)，寫下了十余萬字的筆記，在壁畫舞蹈形象中尋找共性和規(guī)律?！?/p>

在反復琢磨、多次嘗試后，高金榮博采印度舞、新疆舞、南方舞，以及武威民間舞等舞蹈的精華，并受到高麗樂的啟發(fā)，創(chuàng)研出了敦煌舞呼吸教學法。

資料收集工作完成后，教材建設、人才培養(yǎng)同樣需要提上日程。1980年末，高金榮編寫的《敦煌舞教學大綱》出爐。當年，她在甘肅省藝校招收了第一批“敦煌舞班”的學生。

“敦煌舞美而不媚?！痹诟呓饦s的摸索中，敦煌舞韻味的“密碼”被逐漸解開：神態(tài)端莊典雅，眼神堅定慈悲；手形豐富多姿、纖細秀麗，手臂柔曼多彎、開放舒展；赤足而舞，腳的基本形狀為勾、翹、歪；體態(tài)基本下沉，出胯沖身形成三道彎，再配合長綢、腰鼓、琵琶等道具進行表現(xiàn)。

一邊教學、一邊研究，高金榮逐漸摸索出了一套完整的敦煌舞訓練課程體系。1981年，心里也沒底的高金榮帶著學生遠赴敦煌，為研究敦煌文化藝術的專家表演了幾段舞蹈訓練課程。專家們看完后極為震撼，肯定地說：“這就是敦煌舞。”

1986年，“敦煌舞班”首屆學生經(jīng)過6年時間的系統(tǒng)訓練即將畢業(yè)。畢業(yè)演出，高金榮把他們帶到了北京，在北京大學的首場演出一炮而紅。學生們到位的神情、豐富的肢體動作，深深吸引了北大師生。此后在北京的幾場演出，幾乎場場爆滿，舞蹈界以及北京的觀眾，給了敦煌舞很高的評價。高金榮說：“敦煌舞這個名稱，不是誰特意起的，隨著教學、演出的深入，自然而然就有了這個舞蹈流派和教學體系?！?/p>

一個人一生做一件事足矣

“一個人一生做一件事足矣！”這是 1988年時任文化部部長、著名作家王蒙給高金榮的總結(jié)，這句話在她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詮釋。1935年，高金榮出生于北京。16歲時考入了中央戲劇學院崔承喜舞蹈研究班。在那里，她系統(tǒng)地接受了舞蹈教育，芭蕾舞、中國舞、朝鮮舞等經(jīng)典藝術的種子在那時便種在了這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心中。

畢業(yè)之后，高金榮積極響應國家號召，主動要求到艱苦的地方去。她被分配到寧夏文工團，不久后到甘肅省歌舞團擔任演員。

1958年底，蘭州藝術學院成立，高金榮被調(diào)去擔任形體教師，從此開始了她六十余年的藝術教育生涯。

2011年，甘肅省藝術學校并入蘭州文理學院。為了傳承發(fā)展敦煌舞，蘭州文理學院專門成立了敦煌舞傳承發(fā)展研究中心，將敦煌舞作為學校藝術教育的特色來發(fā)展。

從青絲到白發(fā)，如今已年近90高齡的高金榮依然堅守在敦煌舞教學的第一線，她說：“年紀大了，精力有限，我只想把生命的余熱，盡力留在舞蹈課堂上，培養(yǎng)更多的優(yōu)秀教師，也讓更多的孩子學習敦煌舞，領悟敦煌文化那種包容萬物卻不失自我的精神?！?/p>

個人簡介：

高金榮，敦煌舞教學體系創(chuàng)建人。蘭州文理學院榮譽教授、敦煌文化學會名譽會長、國家一級編導，享受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。創(chuàng)建“敦煌舞基本訓練教材”。專著有《敦煌舞蹈》《敦煌石窟舞樂藝術》《敦煌舞教程》及修訂版等。創(chuàng)作教學劇目代表作有《千手觀音》《妙音反彈》《大飛天》《憑欄仙女》等。

蘭州日報社全媒體記者 劉寶麗 文/圖

責任編輯：鐘磊